罹词

小女子不才,未得公子青睐。

[莫毛]合卺酒

*时间线全架空,与原设定关系不大


*嗑cp一时爽,嗑对cp一直爽(莫雨我可!)


*约6k,随便写写,是HE,HE噢!(这是单篇,没有断更警告,但有没有番外还不明)


*害,这是我第二次写酒鬼莫雨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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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合卺礼毕,以盏一仰一覆,安于床下,取大吉利义。”

——《梦粱录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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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唐诗里梦,明清画中城。

关于巷城扬州,历来有着“扬一益二”的说法,商船络绎,富甲天下。

无数墨客文人,或为官至此,或寻梦至此,无一不偏爱于泛舟瘦西湖之上,赏眼前潋滟盛景,听艺伎柔音唱曲,酌杯盏杜康美酒,写笔底遒劲诗文……

于此良辰美景之时,一壶醇馥幽郁的酒,必是少不了的,因此也成就了名满扬州数百年、家财万贯富敌国的扬州第一酒商——莫家。

莫家酒庄的生意代代相传,到了这一年,已经传了刚好三百年,经历了十七代东家了。

坊间都说,或许是老天眷顾莫家,这莫家历代家主都身怀一技绝学,尤其是这第十七代东家——莫老家主,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,能想出把酒和画舫、花楼生意捆绑起来做买卖的好主意,经营了十几年下来,全扬州酒商手头的银子加起来,也还未及他一家的三分之一。

要论这做生意的头脑,若莫老爷称了第二,怕是无人敢做第一了。

不过,坊间倒是还有一说法,说这莫老爷啊,这辈子的运气都赌在做买卖上了,以至于到了这把年纪,手底下也没有一个能接手他手头大买卖的接班人。

这么说,也并非是空穴来风。莫老爷膝下总共六个孩子,唯有幼子是男孩,于是便倾注了他毕生的精力栽培他,但奈何这小子并不是当家成材的料,到头来没做成酒商,倒成了酒鬼——便是臭名昭著的酒鬼少家主,莫雨。

“我本泉路两无常,

流落广陵与魂藏。

一至此地吃酒去,

一番来往便归乡!”

每每到了深夜,商船尽停,官民皆睡,便有少年空幽的歌声沿着运河水道悠悠而下,惹得打更的老头也实在不敢靠近——于是,夜里的运河便成了闹鬼的诡谲之地。

然而,酒鬼莫雨却最爱带上一壶好酒,在每日深夜光临此地,坐在桥头下畅饮。

莫雨是个粗人,就算孑然一身,又怎能懂得太白那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的意境,只是,他总不能每夜自己喝闷酒,但与谁对饮,又无人敢去一探究竟,因而便不得而知了。

“我本泉路两无常,流落广陵与魂藏……”

今夜,少年的歌声再次沿着运河悠悠而下,透过窗棂的缝隙钻入莫雨的房间。于是他照往日一样,迈着恍惚的步子,提着酒壶,悄然而去。

“一至此地吃酒去,一番来往便归乡……”

少年恰唱完了最后一字,莫雨恰一脚踏上了桥头第一级。

“嗯……这馥郁的酒香……是出自莫家酒庄,是也不是?”

“是。”

莫雨拎起酒壶,一口琼浆入喉。

“嗯……如此深夜造访……是莫家少家主,酒鬼莫雨,是也不是?”

“是。”

莫雨将要不耐烦了,更是猛灌了自己一口。

“雨郎,今夜月明人尽望。既然来了,可愿与我一同祭弥留扬州的魂灵?”

“穆玄英!少在这装神弄鬼的了,同样的话每夜都说,像得了失魂似的……若不是你这诡谲的歌声实在是扰人清眠,我才懒得每夜前来,搞得像是我特意来陪你一样。”

“那你就当真不怕鬼神?我可是……这运河闹鬼一说的源头之人,长相也极为可怖。”

“鬼神之说,本就不可信。再者说了,你这血肉之躯就在我面前,又不是什么鬼怪,有何可怕。况且,在我看来,你这脸本该是俊秀的,只不过,满面疤痕作祟,也算不上可怖。”

莫雨一个撑肘扶栏而下,悄然在少年身边落地。晚风习习,凉意袭人,桥下伫立着的少年穿着终年不变的白衣,头戴宽檐斗笠,黑纱垂下遮住面庞。身畔的石板上有一只酒壶,与莫雨手里那只一模一样,身前的河岸边上,还罗列着三只酒碗,皆盛满了浓香馥郁的酒液,行家一嗅便知,是莫家酒庄的手笔。

“今日已达当年千日之约到期之时了,那个问题的答案,你能告诉我了么?”

“自然,穆某说话算话。”

“扬州百姓夜夜听到穆某的歌声,当是从千日又百日前开始的,那年……”

……

正值中秋佳节之际,扬州城张灯结彩、万家灯火,百姓皆提灯闲逛,无不欢喜。

那时的穆家,是做卖酒生意的,与你们莫家,那是老同行。有不少买不起你们莫家好酒的人家,都会退而求其次,光顾穆家。虽然,无论酒品还是名气,都远远比不上莫家,但也算是在扬州有了些小名气。

家中除却当家叔父,只有一个刚满十四的孩子,就是我,穆玄英。听叔父说,他在运河边捡了我的那年,我还口不擅言,他一个男人,根本不懂什么叫养孩子,胡乱摸索着,硬是把我拉扯大,期间也闹出了不少笑话。

叔父不曾娶妻,也不愿娶妻,因了他是个跛子,而且,他一生只爱酒,不爱色,认为自己还是更适合于不被家庭所累的,随性、洒脱的生活。

至于为何把我抱来抚养,也并非是酒后一时兴起之作,只是希望他穆家这小小的家业,将来有人接手罢了。

中秋夜里,叔父的生意做得相当红火,还不至戌时,便卖空了柜上所有的酒,关门谢客了。

他提着酒壶,踉踉跄跄地上了街,说是要好生瞧瞧那些饮酒作欢之辈,在万家灯火的夜里,能闹出什么荒唐事儿,看个乐子,结果自己成了那荒唐主儿,成了别人的乐子。

瞧见那桥了么?就是你方才跳下来的那桥……

叔父当年生生把自个儿灌醉,在街上瞎逛,我只得牢牢跟着他,好在他是个跛子,否则,早就跟丢了。

我就站在那柳树后头,看着他一瘸一拐上了桥,像个疯子一样,拎着酒壶与路上的人一个一个敬酒,说着胡话,那些闺中姑娘只得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,惊慌而逃了。

而后他便高唱了一段:

“我本泉路两无常,

流落广陵与魂藏。

一至此地吃酒去,

一番来往便归乡!”

便一头栽进运河里,再也没回来。

自那以后,穆家的门面便关了……因为叔父的那段唱词,我们穆家,成了众人口中的……

鬼家。

为了能活下去,支持生计,我狠下心将自己的面孔割烂,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,化名阿毛,只求不被做工之处的老板认出后赶走。

向叔父学做酒十多年了,我深知叔父喝酒好哪一口,在小院里酿了很大一坛,日日来祭,不只祭叔父,还祭那些一生爱酒、却为此丧命之徒,祭那些在扬州城里意外而去、却弥留于此的魂灵。

……

“你懂酒?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

莫雨端起穆玄英身边的酒壶,深深一嗅,又放下。

“此酒甚烈,老少不宜。”

穆玄英一把夺过酒壶,慢悠悠地将壶中酒,倒入运河中。

“叔父就好这口,因而每日留这一壶,倒入河中。”

“那你又为何日日向我讨酒?”

“谁让这扬州的百姓,非得偏爱你们莫家的酒呢。”

“呵!此话在理!莫某先干为敬!”

数月之后的一夜,莫雨没来。

第二日清晨起,莫家酒庄闭门谢客,白绫垂地;酒鬼少家主莫雨,也在一夜之间成了莫家家主,不得不只身担起支撑整个莫家的大任。

莫老家主突然仙逝的消息,很快便传遍了扬州城,引起了轰动。

那日,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,其中多是画舫和花楼的主人,他们的来意再明确不过了——莫家酒庄东家易主,为了手头赚钱的大好生意,自然要趁此机会,与新东家相谈交好。

“呃……莫少家主,您看这酒庄和画舫的生意……”

“今日,家父丧亡,稍有不便,明日我会亲自上访,与您共议此事……”

“哎!如此甚好,甚好……”

……

除却这些嗅着钱味儿而来的商人,还有莫雨尖牙利齿的姐姐们。

莫雨的几位姐姐都早已出嫁,甚至也有两位嫁入了皇商家府,也算是让莫家光耀门楣了。这次她们回家奔丧,也不忘了将这久不出息的酒鬼弟弟讥讽一番。

“莫少家主,咱们莫家几百年的产业到了你手里,可别办砸了……”

“莫少家主,早日改了你这酒鬼的破名声吧,莫家祖辈要知道家业传到了你这不出息的酒鬼手里,定会将你爹治罪的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莫雨,谨遵姐姐教诲,定不负所望。”

莫雨长这么大以来,第一次着全身素白,不沾一点酒气,一概抛却了往日的浪徒模样,全然家主气派。

“莫雨,节哀顺变。”

竟有人这般无礼!莫老家主虽已仙逝,但莫家未倒,这来人竟全然不将少家主放在眼里,直呼名讳!

“是谁如此无……穆玄英?”

“礼”字还未出口,见到黑纱下那张疤痕遍布的脸,刚欲燃气的火气一下便灭了个尽。

“你怎么有这闲工夫来悼念我爹?今日不做工吗?”

“那又是谁昨夜一声不吭放了鸽子?这弥留扬州城的孤魂,可还仰仗你莫家的好酒呢。”

“原来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。那今夜,莫某向你赔罪便是。”

“赔罪?我可没这意思,也没这闲工夫让你赔罪。今夜,穆某需陪莫少家主祭奠令尊。”

是夜。

“莫少家主来得真早,竟先我一步。”

“走的是我爹,又不是你爹。”

莫雨又是闷了一口烈酒。

他斜倚在台阶上,脚边已躺着好几个喝干了的酒壶,显然已经独自一人喝了许久的闷酒了。

穆玄英在他身畔坐下,一把夺过莫雨手中的酒壶,将剩下的酒一气喝干。

“喂!”

莫雨伸手欲夺回酒壶,却因醉意无从施力,被穆玄英轻易躲过。

“谁允许你一个人独饮了?这地方到了晚上,可就是我穆玄英的地盘了。你在我的地盘上喝酒,不得对我表示表示?”

“你想要什么表示?”

“我就说笑的,这你也信?你若不是真的喝醉了,那便是为令尊的事难过着。既然你陪我一同祭魂一千多日,喝便喝吧,不碍事的。”

“其实我今日来……除了祭奠我爹,还有一事相求于你。”

“相求于我?我能有什么让你求的,说来听听?”

莫雨垂下了脑袋,未束起的长发耷拉下来,遮住了面孔——穆玄英与莫雨做酒友这么久以来,还从未见过莫雨有这般丧气的模样。

“从今日起,我便是莫家家主了,要担起莫家酒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生计,姐姐们也都对我施压,生怕莫家祖辈们积累了几百年的家业,就这么毁在我一个不出息的少家主手上。然而,正如坊间所传,我是个每日醉醺醺、不知天高地厚的酒鬼,只懂酒,不懂经营。而你说过,你曾经与你叔父一同做过卖酒生意,也做得小有名气,所以,我想请你……入莫家,助我一臂之力。”

“莫少家主刚接手莫家酒庄,就与鬼家遗孤穆玄英合作”的消息,像瘟疫一样,在扬州商界传出了各种花样——一说是强强联手,宋吴结盟;另一说是鬼怪蛊惑,故弄玄虚。

那些曾经招穆玄英做工的店铺老板,也方才意识到现在莫家酒庄的一把手,是曾在自己手下做过任凭使唤、做苦役的丑八怪,也是心有余悸。

只是,自从二人合作经营莫家酒庄开始,曾经每夜响起的、运河边鬼哭似的歌声,便再没出现过,那些听信鬼神之说的百姓,也都相传,这二人的联手,是吉象,驱赶了运河边的鬼魂,从此,还了扬州百姓夜夜安宁。

仅论生意买卖方面,莫雨和穆玄英确是扬州商界的一对英勇大将与智博军师,莫家酒庄也并未如莫雨的姐姐们所担忧的,会在他这个不懂经商、只知喝酒的酒鬼手里栽倒,反而愈做愈红火,愈做愈兴隆。

莫雨花了近一年的时间,将穆玄英手头那烈酒的酒方改了又改,终于得了一壶既味烈至极、又不伤身体的酒。

酉时,二人如往常一般行至运河边,此时已有零星的百姓在夜里到运河边来了。

“玄英,这酒……你尝尝。”

莫雨将藏在身后的酒壶,递到穆玄英面前,轻轻摇晃,顿时,酒香四溢。

“这什么?新研究的方子?”

“你一喝便知。”

穆玄英接过酒壶,小抿一口,瞬间就有一团烈火沿着口腔一路烧至胃中,尔后又有一股苦味反至喉中,虽有些反胃,但却格外舒爽。

“这是我叔父的那贴酒?”

“玄英可真是懂酒,我说了,你一喝便知,果真如我所料。”

“可你不是说,此酒性烈伤身,切不能售卖用此酒方酿制的酒,以免日后坏了莫家酒庄的名声。也不允许我除了祭奠叔父,将这酒另作他用吗?”

“这一年,你一直代我,在外处理琐碎的买卖,我只是一头扎在酒里,窝在房中研究着新方子。说实在的,你才是真切地做了莫家家主该做的事的人,替我分了所有的忧。虽然,我才是真正的家主,但那也不过是名义上的,充其量算是个吉祥物,要说是谁将我莫家酒庄经营到今天的地界,那头功,必定是你的。因而,我总琢磨着要怎么报答于你,可是左思右想,除却替你改了这贴酒方,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。这贴酒方,我花了近一年才改出来,现已不是伤身的烈酒了。”

“我叔父生前也知这酒伤身,但他就好这一口,一直苦于不知如何修改酒方,好让这酒两全其美。他一直不停尝试加进各种材料,甚至好几次尝试都差点把自己毒死……那我穆玄英,便只能大恩不言谢了!”

又是一年中秋夜。

五年来,这是最热闹的一年中秋夜了,扬州城又重回了当年万家灯火的盛况,瘦西湖上也有了不少画舫,湖心传来的琴音未曾断绝。

莫家酒庄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,幸亏听了穆玄英的劝告,提早一月开始为中秋佳节囤货,否则,大概是要无酒可卖、提早打烊了。

街上的人流,直至后半夜才陆续散去,莫家酒庄也总算是打了烊。

莫雨先前答应了穆玄英,在这次的中秋夜里,要送他一件礼物,不容拒绝,还要想着回礼。此时,便要穆玄英先去运河边等着,等不到他不得离去。

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,莫雨才搬着一个酒坛子姗姗来迟。

等走近了些,穆玄英才在昏暗的夜色中恍然发现——莫雨身上穿的,是火红的喜服。

“你怎么穿成这样?堂堂莫家家主,莫非要娶妻?如此好事,为何不曾与我这知己好友说起?莫非是害羞了不敢告诉?非也,非也,你定不是这种人……”

一袭火红喜服,穿在莫雨身上,倒是别有一番风韵。

不同于以往的新郎,将长发束起,梳得一丝不苟,还要配以鎏金发冠。莫雨只将及腰的乌发用一根红丝带随意绑着,耷拉在脑后,没有束冠,也没有插簪,有几缕发丝被微风吹散,交织在额前飞舞着,更显他“酒鬼”的随性。

莫雨从怀里摸出两只琉璃酒杯,开坛取酒。

“玄英,这坛酒,是我爹用最中意的方子酿的,已经藏了三十年了。”

“这就是你所说的大礼吗?令尊藏下如此好酒三十年之久,定有他老人家独有的想法,怎能舍得拿来与我分享?”

“确如你所料,我爹酿这酒,自然是有特殊的寓意的。这坛酒,是我爹特意为我酿的,本该是我娶妻时,在洞房中与新娘交杯所喝的合卺酒。我爹说过,我们莫家世世代代和酒打交道,若是娶了媳妇儿进门,这洞房中喝的合卺酒,绝不能是胡乱酿成的米酒,这样,有损我们莫家颜面,所以,只有费尽心思酿制、珍藏数十年出坛的酒,才有资格做莫家的合卺酒。《梦粱录》有记载:‘行合卺礼毕,以盏一仰一覆,安于床下,取大吉利义。’这酒如此吉利,能保佑新婚夫妇一辈子厮守,只是……我怕是用不上了……”

“怎么能这样说呢?你看你,也算是生得足够俊俏的了,剑眉星目,鼻梁高挺,如今呢,又是家财万贯的莫家家主,想嫁的姑娘肯定都排着队呢。再怎么说,要真的娶不到娘子的人,那也是我。光看我这疤痕遍布的丑脸,日日要用面具遮盖才能见人,说我是‘鬼家遗孤’一点也不过分,再胆大的姑娘见了,也该吓跑了。你能与我共枕近一年,还能不嫌弃我这张丑脸,穆某也是万分感动了。”

莫雨取下了发上的红丝带,将两只琉璃酒杯的手柄系在丝带两头,将其中一只递到穆玄英面前。

“我莫雨此生不爱女人。要说这心头之人,唯有你穆玄英一人;要说这心头之愿,也唯有与你穆玄英共度此生一件。”

犹豫极了。

可无论怎样,穆玄英终是轻轻接过了莫雨手中的酒杯,羞红了脸,别过头去,共饮了此杯合卺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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